曹项的眼泪已经出来了。探着头对那几个兵丁说:“官爷,放我出去吧,哥哥身边儿也需要人照看。”
那兵丁听了,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,道:“哪有那么省事?钥匙都是主考官大人处搁着,要三天以后才能开棚呢,谁能提前出来?”
曹项听了,越发着急,道:“那我哥哥……那我哥哥……”
不仅是三天不能出棚,那贡院大门可是封了的,连考三场后才能开门。想到这个,曹项只觉得眼前发黑。
有个兵丁瞧着曹项岁数小,见他急成这个样子。有些于心不忍,道:“你也别太着急,这贡院里有大夫呢。考官大人去请示主考官大人去了,要是大人允了,就会抬你哥哥去救治。你左右也出不来,不是白着急,还是安心答题吧。”
曹项哪里能安心得心,探出头去,等着考官大人回来。
过了片刻,考官大人才疾步回来,后边还跟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。
到了三十二号考棚前,那大夫探头看了,见着曹硕是两眼翻白,对那考官道:“大人,不像小毛病,开棚吧!”
那考官已经从主考官那边取了钥匙,交给兵丁,让他们将号棚外头的锁开了。
那大夫进了考棚,仔细看了曹硕的症状,又诊了脉,脸上有些沉重,道:“大人,这士子病得不轻,抬到那边排房去吧。”
考官点点头,叫两个兵丁来抬人。因曹硕失禁,衣服都脏了,浑身也是恶臭味儿,那两个兵丁不情不愿的拽着胳膊、拽着腿的,往外搬人。
曹项一直探头盯着,见哥哥人事不省的被抬出来,哪里还忍不住,忙伸出手去,高声道:“大人,大人,那个是学生哥哥,我哥哥怎么了,放学生出去照看吧!”
那考官因自己负责的考棚中出现这样的事儿,心里正烦着,听了曹项的高声,呵斥道:“考场重地,禁止喧哗!”说完,脚下也不停,继续往前走。
曹项见考官不理睬自己个儿,那两个拖着哥哥的兵丁磕磕绊绊的,使得哥哥的胳膊、腿不时的撞到地上的青石板上,如何能不着急?
实是没法子了,曹项喊道:“大人,和硕额驸、太仆寺卿曹大人是我们哥哥,我们是伯爵府的,看在同哥哥同朝为官的份上,请大人网开一面,使学生出去照看哥哥吧!”
那考官不过是六部小司官,虽说并不认识曹颙,但是身为京官,对六部九卿各处堂官的履历却是要熟记的。
听了曹项的话,那考官从腰间拿出这一排考棚的名单。从上到下,依次顺到第三十二号,写的是“曹硕,直隶监生,父,已故同知曹荃;祖,已故工部尚书曹玺;曾祖,已故光禄大夫三品郎中加四级曹振彦。”
他又往下看,顺到第四十一号。除了考生的名字换成了“曹项”,纳捐的年份换成了“康熙四十九”年之外,其他父、祖、曾祖同曹硕一般无二。
看着士子履历,这两个少年士子却是太仆寺卿曹颙的堂兄弟无疑了。
想及此中状况,这考官却是有些不敢自专了,叫那两个兵丁将曹硕抬到大夫值守的那排排房中。他自己个儿,又疾步往主考官的公堂去了。
主考官徐日暄穿戴整齐,坐在堂上,听着往来各房的考官来报禀考场各处的情况。
听说刚才来报备过的那个士子病的不轻,徐日暄不由的皱皱眉。这贡院大门要数日后才方能开启,虽说贡院里也备有一些常用药,但是到底不如外头齐全。
只是,这也是没法子的事。他早年也曾到外省任过主考官,在考场上倒毙的士子也不是没见过,却唯有叹息了。
那考官犹豫一下,将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的身份说了。
徐日暄听了,却是有些纳罕,这曹家是旗人,又是天子近臣,皇亲国戚,他们家的弟子何须寻麻烦走这科举之途?
他向那个考官将考生名册要了,待看到兄弟俩一个十六,一个才十四,心里倒是生出几分佩服来。不说权贵世家,就是寻常书香门第人家的子弟,也鲜少有这个岁数就下场应考的。
寻思了一下,徐日暄从座位上起身,道:“走,带本官过去瞧瞧!”
先到了大夫这边,据那大夫所说,却是有些癫痫的症状,另外还夹着急症伤寒。贡院里虽说也有些药材,但是能不能挺过去,却还要看这士子自己个儿的命数了。
徐日暄听了,心里多少有些顾忌,神情也沉重起来,对那考官道:“他弟弟在哪个棚子,去看看吧!”
说话间,一行人又到了东文场这边。
曹项站在考棚门口,已经是等得望眼欲穿。见考官回转,后头还跟着一个穿着四品顶戴的官员,他的面上露出几分恳切来。
徐日暄往考棚前站了。问道:“你是曹硕之弟?是你说,想要出来照看哥哥的?”
曹项见他这话中有松动之意,忙不迭的点了点头,道:“是,大人,学生担心兄长之疾,无心应试,还请大人开恩,容学生出去照看兄长。”说着,已经长揖不起。
因天色已经大亮,所以搁着窗户,徐日暄也能看见桌子上的试卷有字迹。
见曹项不过是个半大少年,却晓得友爱兄长,徐日暄对其心中也添了几分好感。见那纸上写着两行字,他便指了指,道:“你将那个拿来与本官!”
曹项听了,虽然不解,但还是恭敬的取了试卷,双手送到徐日暄面前。